調控社會融資總量，央行有心未必有力
近期,央行和監管層對貨幣信貸調控戰略進行了一系列重大調整:在貨幣信貸調控中運用差別準備金作為動態調整工具;明確提出「社會融資總量」概念取代「貨幣信貸規模」,顯示央行貨幣政策調控從技術層面上正在發生細微轉變,開始變 得藝術和精準。吸取金融危機的教訓,結合中國實際,監管的變革已經迫在眉睫。
一場從粗放式管理
向精細化管理,從計劃式和指令性調控向價格傳導為主的市場化改革,正在上演。在信貸收緊的背景下,受沖擊最大的銀行將如何應對？罹患「信貸依賴癥」的中小企業又該何去何從？香港商報記者顧安安
央行修改信貸增長衡量指標:社會融資總量取代貨幣信貸規模
近日,工商銀行行長楊凱生對記者表示,「今年央行對信貸規模的管理采 用了更市場的方式,不是簡單采取規模控制,而是希望能夠控制全社會的融資總量。此外,央行對商業銀行采取差別準備金動態調整措施調控商業銀行的經營行為, 這都是管理模式的創新。」楊凱生所指的「社會融資總量」是近期頻現于央行公開文本中的一個新名詞。1月18日,央行調查統計司司長盛松成發表了一篇《社會 融資總量的內涵及實踐意義》的署名文章,具體闡述了這一旨在反映社會融資規模的新指標。社會融資總量的具體計算方法為:人民幣各項貸款+外幣各項貸款+委 托貸款+信托貸款+銀行承兌匯票+企業債券+非金融企業股票+保險公司賠償+保險公司投資性房地產+其他。事實上,在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的確未出現全 年新增銀行貸款目標。一些銀行業高管和監管機構人士認為,監管機構已將貨幣政策的調控重點轉向社會融資總量。
「社會融資總量這一概念受到高層重視,所以推出速度會超出市場預計。」中央財經大學中國銀行業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告訴記者。近年來金融總量快速擴張,直接融資比例增速很快,新增人民幣貸款已不能全面反映實體經濟的融資總量,「想監管,就需要有個更好的指標」。
差別存款準備金率精準打擊信貸畸增
除對貨幣信貸監測指標實行改革,央行還藉助「差別存款準備金率」這一 新指標來敦促放貸力度較猛的金融機構提高準備金水平。據新華社報道,央行相關人士透露,2011年以來,央行已對40多家資本充足率較低、信貸增長過快、 順周期風險隱患增大的地方金融機構實施了差別準備金要求。另有消息稱,這一政策目前已由此前的全國性金融機構擴展到地方法人銀行,且未來將常規化使用。國 泰君安分析師伍永剛認為,「央行此舉旨在轉變信貸管理和流動性控制機制。藉助差別準備金建立完善引導銀行自主管理信貸和控制流動性的政策機制,替代之前信 貸投放規模控制制度。」有專家指,由于差別準備金動態調整引入資本充足率作為重要考量指標,即將資本充足率監管與貨幣政策相結合,因此差別準備金動態調整 被看作是央行在貨幣政策工具方面的一大創新或改革。興業銀行資深經濟學家魯政委認為,差別準備金動態調整比以往的監管手段更市場化。「過去的調控更多是額 度管制、窗口指導等手段,而差別準備金動態調整包含很多指標參數,銀行在收益成本之內做出權衡和取舍,自覺調整其經營行為。」
調控更精準 效果待觀察 新指標暫不列入中間目標
近年來,中國金融系統已日臻成熟,但面對日益復雜的形勢,央行的貨幣 管理工具卻幾乎沒有變化。10年前,銀行貸款幾乎占據中國經濟全部的正式融資,而去年則降至一半多一點。隨著股票市場、保險市場、債券市場的發展,銀行自 身的資產負債表外貸款已經導致官方新增貸款數據的重要性大大降低。據央行初步統計,截至2010年11月末,人民幣貸款增長7.47萬億元,同期,社會融 資總量增長14.58萬億元。「這意味著,社會融資總量增量是同期貸款增量的近2倍。在這種狀態下,僅僅控制貸款增量,解決不了社會融資過度的問題。所以 央行不得調整監測指標,改革調控辦法。」郭田勇說。社科院中國經濟評價中心主任劉煜輝認為,在當下中國銀行體系外的信用擴張對沖體系內收縮的情況下,社會 融資總量作為新的統計口徑,意味著貨幣政策的調控監測范圍將擴大至銀行信貸外的股市、債市、信托等其他資本融資市場。他并表示,社會融資總量應該可以逐步 替代過去新增信貸規模和信貸增速等指標,并成為M2等貨幣政策目標的重要參考。
融資總量指標是有益補充
然而,對于央行來說,啟用新的措施跟蹤信貸增速尚處于起步階段。目前 仍不清楚中國政府是否會為社會融資總量設定一個明確目標,還是僅僅作為決策者一個象征性參考依據。劉煜輝亦認為,中國的直接融資大規模發展,融資結構發生 變化的時間不長,社會融資總量的結構尚不穩定,融資總量和貨幣供應量之間的穩定關系還沒有形成,「要求央行貨幣政策實現對融資總量機械的、數量的精確控 制,不現實」。社會融資總量作為一個新興統計指標,其可調控性及效果仍待觀察。興業銀行資深經濟學家魯政委向記者表示,與M2相比,社會融資總量涵蓋的融 資渠道更全面,但信貸之外的其他融資規模常常波動且不規則。他指出,社會融資總量「可以作為觀測指標,但不適合作為調控的中間目標」。一位參與政策制定的 央行人士表示:「現在來看社會融資總量指標還是一個有益的補充,信貸和M2的作用并不會減弱。」記者從一位接近央行的權威人士處了解到,央行有關部門正在 研究中的政策中介工具還不限于此,央行會在社會融資總量指標的基礎上推出新的指標和工具。「除社會融資總量指標,央行正在醞釀擴大M2統計口徑,新編制金 融總量及較社會融資總量涵蓋范圍更大的流動性總量。」該人士對此寄予厚望,認為可由此形成更為全面的貨幣供應量統計體系。
中小企融資雪上加霜 或轉向民間信貸市場
在流動性收緊的背景下,中小企業融資越來越困難。「本來中小企業貸款 就難,手續繁瑣、找擔保等都是令企業頭疼的事情,如今在銀行信貸緊縮情況下,貸到款的幾率很小。」深圳某企業負責人告訴記者。「新增貸款額度下降會死掉一 大批企業。」某股份銀行企業部的一位人士告訴記者,今年由于新增貸款額度控制較嚴,該行給中小企業的貸款利率在基準利率基礎之上上浮了30%以上,有的企 業年貸款利率已達到8%,銀行的貸款利潤提高了,但許多實體經濟,尤其是傳統制造企業卻無法承受,可能不得不關閉。業內人士指出,央行需要尋找新辦法來緩 解實體經濟對信貸的高度依賴的問題,重新調整融資結構。盡管這種調整無法短期內完成,不過事實上各方早已在進行積極探索。接受采訪的一些企業家表示,與銀 行流動性緊張情況相比,民間并不差錢。「現在中小企業融資渠道不少,如典當行、小額貸款公司、擔保公司等,相信未來會有更多的融資渠道出現。」據記者了 解,現時包括典當行在內的民間借貸市場異常火爆。一些急需資金的中小企業從銀行很難迅速獲得貸款,紛紛涌向民間信貸市場,使一些民間信貸機構的業務量快速 上升。
寬松流動性時代結束？
上周五,中國人民銀行宣布3月25日上調存款準備金率0.5個百分 點,上調后的大型金融機構存款準備金率已經達到20%的歷史高位。這是央行今年第三次上調存款準備金率,是否意味著寬松流動性時代的結束？市場人士分析, 新的政策工具和衡量體系很可能會放慢今年的貸款增速。中國銀行董事長肖鋼日前在接受《人民日報》采訪時指,預計今年各家銀行投放的貸款總量在7萬億元左 右。這一估值低于去年的7.95萬億元。中國銀行行長李禮輝也認為,今年總體貸款增速可能放緩。事實上,在央行貨幣信貸調控新指標的影響下,今年1、2 月,國內新增人民幣貸款和M2的同比增幅,均明顯低于市場預期。其中,2月新增貸款比1月的10400億元回落48.5%,僅為5356億元,M2同比增 長15.7%,比上月末和上年同期分別低1.5和9.8個百分點。美銀美林證券中國經濟學家陸挺認為,2月數據說明央行在控制信貸方面表現不錯。對于下一 步的貨幣政策,陸挺表示,日本大地震增加了經濟前景的不確定性,央行可能會推遲上調準備金率等緊縮性貨幣政策的出臺。值得注意的是,央行實施的差別準備金 動態調整已由此前的全國性金融機構擴展至地方性銀行,資產增長較快的城市商業銀行此次也被列入調控范圍。市場人士指,在信貸額度嚴格控制和存款準備金率多 次上調的雙重壓力下,城商行今年的信貸投放或難以維持以往的高增速。深圳某城商行信貸部人士告訴記者,「今年信貸的騰挪空間不大,全年放貸應該比較緊 張。」此外,如此高的準備金率,中小商業銀行根本無法承受。據他所知,已有部分銀行的賬戶出現透支。某銀行相關人士表示,去年底以來,流動性變得異常緊 張,銀行間市場利率經常大幅調升,個別時間段沖高至8%以上水平。這是近5-6年來不曾出現過的情況。「以前大行存貸比較低,流動性相對充足。但現在銀行 為了繳款,不得不從各方面拆借資金。」該人士表示,「現在存貸比、貸款額度甚至差別化存款準備金率等都像緊箍咒一樣,使銀行不得不通過停貸來壓縮貸款規 模,又何談接受其他銀行的信貸資產轉讓？」
銀行謀轉型 減少信貸依賴
隨著社會融資結構的調整,銀行也在積極進行轉型。有股份銀行負責人告訴記者,盡管目前「新增貸款」在貨幣政策中間目標中的重要地位下降,不過目前銀行體系提供的融資仍在社會融資中占主導地位,部分銀行正尋求轉型,不但從新增貸款找利潤,同時亦積極開拓其他融資渠道。
「我們鼓勵和幫助大型企業運用投資銀行的服務工具進行IPO、發行中 短期融資券,既能滿足用戶的融資需求,銀行也能提高中間收入,降低風險。」該人士表示。這種轉變也有利于銀行應對由于資本金和存貸比控制較嚴情況下出現的 銀行新增貸款額度緊張的問題。興業銀行資深經濟學家魯政委指出,商業銀行應徹底改變資產負債思路,將保流動性提升為首先考慮的問題,而不是像過去一樣先考 慮信貸,然后再考慮在給定信貸下如何安排流動性的問題。「今年在嚴格的信貸規模監控下,金融機構不可能像過去那樣『跑馬圈地』了,這就要求商業銀行必須從 注重規模轉向注重效益,用好每一分信貸,節省每一分資本。」他說。
「銀行自身要調整經營模式,走出一條總資產不無限擴大但盈利能力可持續增長的新路子,走出一條資本節約的路子。」工商銀行行長楊凱生對記者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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