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訪稀土走私通道:從事者都是專家
如果沒有內部人士引見,外人很難走進稀土生意這個圈子。更詭譎的是,即便有內部人士引見,記者趕到包頭的第一天,還是被約好的線人“放了鴿子”。 時間回溯到2011年1月,記者經多方聯系,終于找到一位在內蒙古包頭從事稀土生意的線人宋軍(化名)。宋軍之前為某稀土企業的員工,從事技術及銷售相關工作,2005年起獨立從事稀土貿易。然而就在記者到達包頭當天,撥打宋軍電話,他卻突然反悔,表示由于之前給某媒體透露了相關內幕,他已經引來圈內同行的懷疑。 “你知道去年央視報道的那起南寧奧天公司稀土走私案吧?據說就是因為得罪了圈里人,被人報復才把內幕捅給了海關。”之前在電話中,宋軍就已告訴記者,受政策合理性、海關監管力度和檢測檢查水平的限制,目前國內被破獲的稀土走私案極少,即便被破獲,大多是因為同行或公司內部人員的舉報。而現在,圈內已經有人懷疑他泄露行業秘密,出于安全考慮,他說什么也不愿再帶記者進行暗訪,只能“友情”提供一些采訪線索。 那么,究竟是多么巨大的利益,怎樣隱蔽的組織與手段,讓稀土走私不僅屢禁不止,反而愈加猖獗? 記者沿著其提供的線索深入調查,終于挖掘出一條龐大而隱秘的稀土走私地下產業鏈。
黑市上的暗號:“我只做鐵礦” 初到包頭,記者并沒有感受到所謂“稀土之都”的氛圍。這里盤踞著中國乃至世界最大的稀土企業——包鋼稀土,理論上控制著整個稀土產業鏈的產、供、銷各個環節,一派和諧美好。 然而表面風平浪靜,暗里波濤洶涌。盛名之下,包頭實則是稀土走私最重要的原料來源地之一。這個灰色的行業圈子,外人很難融入。 按照宋軍描述,我國的稀土走私,已經形成一條完整的地下產業鏈。這條產業鏈主要由以下環節構成:采購貨源——囤積儲藏——代理報關——境外轉運——國外銷售。而在這一產業鏈條的每一個環節上,還有一個隱性的機構——專業貿易中介時時發揮作用。除此之外,產業鏈上的每一個流程及人員,都有一套完整的“隱身術”,以逃避政策的監管和法律的追查。 記者首先聯系采購。這是整個稀土走私產業鏈的第一環。 按照宋軍提供的線索,記者致電包頭某稀土加工企業銷售部的主任,聲稱求購碳酸稀土。對方馬上表示有貨供應,價格每噸21000元。 為什么會這么容易?隨后的采訪中,記者了解到,目前我國的法律法規并沒有對稀土在國內市場的銷售作出限制,這就導致稀土走私的第一個環節——采購,變得輕而易舉。舉例來說,記者在某電子商務網站上僅以“稀土”為關鍵詞進行搜索,得到的供應信息就有15000多條!更毋論以17種稀土元素分別進行搜索的結果了。 但這些都還不是稀土走私最重要的貨源。事實上,為了更好地隱藏行蹤,黑市才是走私者采購稀土的首選。不僅如此,據宋軍介紹,“黑市”上的稀土價格,比正規企業加工的產品普遍低20%以上。而“黑市”所售稀土,直接來自距包頭市150公里的白云鄂博礦區——偷礦,儼然已經成為稀土走私派生出的另一條次生產業鏈。 按照宋軍指引,由包頭東火車站乘坐57407次列車,顛簸近五個小時后,記者終于在零下二十攝氏度的夜色中來到了這個名叫白云鄂博的小鎮。 這里蘊藏著中國90%以上的輕稀土資源,被稱為“中國稀土之鄉”。宋軍回憶,在買礦賣礦最瘋狂的年代里,走出車站,便能看到各色為稀土生意牽線搭橋的中間人,就連大部分黑車司機都能成為買礦的中間人。果不其然,按照宋軍提供的線索,記者從車站旁的一家小旅館老板那里,拿到了一位自稱姓何的中間人的聯系電話。 “我不做稀土,只做鐵礦。”在對記者的女性身份表示驚詫后,該中間人在電話中表示。 幸好,這是記者早已掌握的信息——原來隨著2010年6月,國土資源部對違法違規和亂采濫挖組織為期半年的專項整治排查行動,內蒙古和包頭市開展了大規則的專項整治工作。整治風聲下,除非面對的是熟客,“只做鐵礦”,就成為這些稀土中介暗號式的開場白。 “圈內”人所共知,白云鄂博的稀土礦屬于伴生礦,隨鐵礦石一起開采,而礦區附近所聚集的大大小小的選礦廠、煉鐵廠,名義上選鐵礦、煉鐵礦,實際上選的都是稀土礦,生產的都是稀土精粉和進一步的稀土分離產品。一位不愿意具名的業內人士曾向記者透露,包頭西頭的營盤灣一帶聚集的冶煉廠,年產能便可以達到兩萬噸稀土分離物。因此,中間人一句“只做鐵礦”,既隱藏了自己的身分,又能將信息傳遞給確有誠意又心領神會的買方。 記者和這位何姓中間人就此攀談起來。按他報價,含量5%的稀土礦石,黑市價格在每噸100元上下。 當然,為了隱藏行跡,這些從白云礦區偷出的礦,基本不會直接運往外地,而是在當地的小選礦廠加工成含量為50%左右的稀土精粉,約15噸5%的礦石可加工一噸精粉,市場價格為每噸5000元左右。然后,再將精粉就近送至“煉鐵廠”生產出氧化物和碳酸稀土,這便是稀土黑市上銷售的終端產品。 也就是說,假如記者采購100噸稀土礦石,當即可以在原產地被加工成3~4千克的稀土產品帶走——買礦者空手而來,又幾乎是空手而去,難怪行蹤如此隱蔽。
神秘的走私灰色群落:地下中介 最終,記者以運輸方式還沒確定為借口,向何姓中間人表示“先看看車再說”。沒想到,由此卻牽出了包頭稀土走私中的另一個灰色群落——中介。 何姓中間人給了記者一個電話,讓記者到包頭210國道附近的某物流中心去找一位姓胡的司機,“運輸,包括囤貨的事,都可以找他。” 記者就此聯系上了這位胡司機,佯稱要發貨到四川。胡司機直說到四川的車現在沒有,不過可以發山東或是河南,“那邊我們有現成的倉庫,以后你們報關時再運輸也近些。” 顯然,囤積也是稀土走私產業鏈中至關重要的一環。道理何在?宋軍曾告訴記者,稀土走私者收貨后,一般會將貨積累到一定數量,一次性辦理報關手續,這可以降低多次報關帶來的風險。此外,稀土走私的成本中,所占比例最高的正是報關費用,囤貨后一次性大批量報關,可以大大攤薄這塊成本。 隨后,就在210國道旁的這個物流園區里,記者先后光顧了多家物流信息部和多個貨車司機,他們大部分都表示可以代為聯系倉庫,有的甚至表示,如果有需要,還可以幫忙聯系貨源。隨后,記者更了解到,在包頭,尤其是張家營子物流園內,很多物流中介本身就在私下從事稀土交易的中介服務。從尋找貨源到運輸和倉儲,通過這些中介都可以實現。 當然,除了物流中心外,稀土交易的中介還有更多隱蔽的形式。宋軍介紹,包頭市內大大小小的物資公司、外貿公司,基本都提供稀土交易的中介服務,或是本身從事的就是稀土生意。而更老到的交易者,為了躲避追查,甚至自己并不注冊公司,而是掛靠在其他企業下面開展業務。這樣即便在交易中被發現,公安機關在調查時也會遇到取證上的困難。 顯然,正是這些中介機構與人員的存在,使得稀土走私產業鏈上的每一個環節得以拆分,每個環節“各司其職”,買礦者只負責采購,囤貨者只做運輸和儲藏,銷售者只負責尋找客戶,這樣將整個流程拆分開來,直到報關之前,整個流程基本都處于監管盲區。 “很多中間人,本身在上游就擁有充足而穩定的貨源,在下游擁有固定的報關地和境外客戶,這種穩固的關系,不僅使其走私活動更具隱蔽性,也能最大程度地降低交易成本。” 為了更深入地探究這條走私鏈,經內部人員介紹,記者“有幸”被批準加入了一個稀土“從業者”的QQ群。進群后,記者發現,群內人員大多分布在內蒙、江南、廣東、廣西等地,身份或為稀土行業的從業者,或為代理報關公司人員。群公告上赫然寫著:提供稀土交易信息服務,買礦、賣礦的老板,請將你們的產品規格發至群空間。 不僅如此,加入這個QQ群的當天,記者的QQ郵箱里便收到了一封名為《稀土報關》的群郵件,“廣州黃埔強勢通關:大米、面粉、氧化鎂、木炭、碳化硅、鋼材、滑石粉、稀土、硅鐵、木地板、各種礦產等。均低價接貨,哪位老板有貨需要出口的請聯系。” 這不禁讓人疑竇叢生——在國家的嚴厲監管與打擊之下,黑市上數量龐大的稀土,究竟是怎樣精心包裝通過海關檢驗的呢? 神秘的走私灰色群落:地下中介 最終,記者以運輸方式還沒確定為借口,向何姓中間人表示“先看看車再說”。沒想到,由此卻牽出了包頭稀土走私中的另一個灰色群落——中介。 何姓中間人給了記者一個電話,讓記者到包頭210國道附近的某物流中心去找一位姓胡的司機,“運輸,包括囤貨的事,都可以找他。” 記者就此聯系上了這位胡司機,佯稱要發貨到四川。胡司機直說到四川的車現在沒有,不過可以發山東或是河南,“那邊我們有現成的倉庫,以后你們報關時再運輸也近些。” 顯然,囤積也是稀土走私產業鏈中至關重要的一環。道理何在?宋軍曾告訴記者,稀土走私者收貨后,一般會將貨積累到一定數量,一次性辦理報關手續,這可以降低多次報關帶來的風險。此外,稀土走私的成本中,所占比例最高的正是報關費用,囤貨后一次性大批量報關,可以大大攤薄這塊成本。 隨后,就在210國道旁的這個物流園區里,記者先后光顧了多家物流信息部和多個貨車司機,他們大部分都表示可以代為聯系倉庫,有的甚至表示,如果有需要,還可以幫忙聯系貨源。隨后,記者更了解到,在包頭,尤其是張家營子物流園內,很多物流中介本身就在私下從事稀土交易的中介服務。從尋找貨源到運輸和倉儲,通過這些中介都可以實現。 當然,除了物流中心外,稀土交易的中介還有更多隱蔽的形式。宋軍介紹,包頭市內大大小小的物資公司、外貿公司,基本都提供稀土交易的中介服務,或是本身從事的就是稀土生意。而更老到的交易者,為了躲避追查,甚至自己并不注冊公司,而是掛靠在其他企業下面開展業務。這樣即便在交易中被發現,公安機關在調查時也會遇到取證上的困難。 顯然,正是這些中介機構與人員的存在,使得稀土走私產業鏈上的每一個環節得以拆分,每個環節“各司其職”,買礦者只負責采購,囤貨者只做運輸和儲藏,銷售者只負責尋找客戶,這樣將整個流程拆分開來,直到報關之前,整個流程基本都處于監管盲區。 “很多中間人,本身在上游就擁有充足而穩定的貨源,在下游擁有固定的報關地和境外客戶,這種穩固的關系,不僅使其走私活動更具隱蔽性,也能最大程度地降低交易成本。” 為了更深入地探究這條走私鏈,經內部人員介紹,記者“有幸”被批準加入了一個稀土“從業者”的QQ群。進群后,記者發現,群內人員大多分布在內蒙、江南、廣東、廣西等地,身份或為稀土行業的從業者,或為代理報關公司人員。群公告上赫然寫著:提供稀土交易信息服務,買礦、賣礦的老板,請將你們的產品規格發至群空間。 不僅如此,加入這個QQ群的當天,記者的QQ郵箱里便收到了一封名為《稀土報關》的群郵件,“廣州黃埔強勢通關:大米、面粉、氧化鎂、木炭、碳化硅、鋼材、滑石粉、稀土、硅鐵、木地板、各種礦產等。均低價接貨,哪位老板有貨需要出口的請聯系。” 這不禁讓人疑竇叢生——在國家的嚴厲監管與打擊之下,黑市上數量龐大的稀土,究竟是怎樣精心包裝通過海關檢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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